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8军在进军西藏时,在人烟稀少的高原雪山、草地等处遇到了物资缺乏、缺氧等重重困难。从1950年3月开始,进军西藏部队所需物资由刚刚组建的空军高空运输团进行空投。
高空运输团执行空投任务的飞机最开始只有从西南地区国民党空军缴获的1架C47型、2架C46型飞机,后又从华北军区航空处调来了国民党空军起义的4架C46型飞机。由于这些都是使用了10年的老旧飞机,是国民党空军从美国空军手中购买、在华飞行多年的二手货,故障频繁,缺件较多。1951年7月,聂荣臻总参谋长指示军委民航局派3架飞机执行空军的进军西藏空投飞行任务。
1951年8月9日,民航支藏中队机组人员在成都凤凰山机场合影
受命进军西藏空投
军委民航局领受任务后,决定调派3架性能较好的C46型飞机,即民航202号、204号、214号飞机(已分别被命名为“上海号”“上海一号”“广州号”)执行进军西藏空投飞行任务。这3架飞机都是解放后由原中国航空公司、原中央航空公司(简称“两航”)起义员工抢修的在上海龙华机场遗弃多年的飞机。其中,民航214号飞机是当年7月才修复的,还没有执行过远距离的飞行任务,就被调来参与空投飞行。

民航支藏中队使用的苏联印制的最新航图
1951年8月9日,这3架飞机飞抵成都凤凰山机场。机组人员有机长潘国定(军委民航局总飞行师)、张镒、张家骅,副驾驶周宪临、刘泽生、张汝焕,报务员罗若柯、陈庆怀、卞文鈞,机械员钱文元、谈治安、汪桂福等,他们组建了3套非常精干的机组。所有人员都在“原两航”飞过或维修过C46型飞机,具有丰富的飞行、维修经验。军委民航局机航处处长方槐还对飞行队上报的飞行员及报务员亲自把关,逐个甄别挑选。民航西南办事处也抽调了一些人员担任空投员。
民航西南办事处处长陈居江及成都航站唐绍秋站长于1951年8月13日上午陪同3架飞机的机长、副驾驶,到成立不久的西南军区空军司令部领受任务,受到司令员傅传作、参谋长欧阳挺、刚刚组建的空13师师长刘绍棠及属下的空39团副团长谢派芬等的欢迎和宴请。之后他们又到空13师所在的新津机场,师、团领导详细介绍了一年多的空投飞行情况。1951年8月16日,民航3架飞机由成都凤凰山机场飞抵新津机场。
根据军委民航局的指示,参与进军西藏空投飞行的民航3套机组组建为民航支援解放西藏飞行中队(简称“民航支藏中队”),编为空39团的下属单位,由潘国定任中队长。
为了统一管理空投飞行,空39团对参与空投飞行的空军和民航的空勤人员重新编组,组成了临时混合团。混合团下设5个中队,民航支藏中队编为第4中队,全部机械员混编为第5中队(即机务中队),5个中队均由副师长向黑樱、副团长谢派芬直接领导。当空军机组机长人手不够,或对恶劣天气下的飞行没有把握时,民航机长就被安排参与空军机组的空投飞行。
1952年6月初,空39团开始配合巴塘地区的集中围剿残匪行动,民航支藏中队空投重点也集中转移到巴塘,直至支藏空投飞行结束。
在一年的空投飞行期间,民航支藏中队直接从飞机上空投下的物资有:大米、黄豆、面粉、麦种、花生、玉米、猪肉、皮棉衣裤、胶鞋等,还使用降落伞空投了物资有枪支、弹药、银元、汽油、发电机、书籍、手摇报话机、电池等。
克服空投重重困难
进军西藏的空投场地分别设在昌都、卡贡(江达)、巴塘、甘孜,而新津距离昌都空投场地642公里,往返飞行时间为5.5小时。这是4个空投场地中最远的,地面进军部队需要物资也最急、最多。但其空投场地在峡谷中的狭长地带,净空条件极差,每次第一轮空投结束须转弯返回进行第二轮、第三轮……在空投时,如转弯角度不佳或不及时就极易撞山。民航支藏中队在整个空投飞行期间,昌都空投任务就占了2/3。

民航支藏中队空投员在空投
卡贡空投场地在一个山坡上,只有几户人家,地标不明显,飞机根据预算时间到达空投场地后,需要下降高度目视寻找。巴塘、甘孜两处空投场地地标明显,易于寻找,且距离新津较近,可少加来回程燃油,以增加空投物资。如时间抓得紧的话,每天还可往返两次进行空投飞行。而甘孜空投场地地势开阔,周围没有影响空投飞机转弯的高山,与其他3个空投场地相比,空投要容易得多。到达每个空投场地后,空投时间约需半小时。
新津至上述4个空投场地的航线横跨雅砻江、金沙江,航路两侧群峰耸立,各航线沿途超过4000米的高山少的有15座,多的达20座,为空投往返飞行带来了巨大的危险。
当2架以上飞机空投往返飞行时,机组都注意保持联络,互相提醒。有一次3架飞机依次到昌都空投,沿航路的云顶抬升到6500米,仅有较高山峰露出云顶,但昌都碧空无云,返航航路上仍乌云密布,云封康定山口,冰雹夹着大雪。前面的潘国定机组就及时通报,使后面的飞机及时采取措施绕航。
还有一次到巴塘空投,高空风速达到150公里1小时,升降气流使飞机上下颠簸二三百米,导致操纵飞机困难。空投员晕机呕吐,但他们都强忍着,坚持把所有物资准确地空投下去。
民航支藏中队空投飞行使用的是苏联帮助测绘印制的最新地图,但其资料来源于民国时期甚至更早年代,高山、河流走向、居民点、等高线等都存在误差。飞行员只能凭经验,小心谨慎飞行。
节省燃油多装快投
在将近一年的空投飞行时间里,民航支藏中队共空投飞行103架次,其中最远的至西昌空投69架次,空投物资达289700多公斤,飞行时间达379.5小时(往返飞行按平均5.5小时计算)。
尽管民航支藏中队的飞行员没有高原空投飞行的经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空投飞行摸索,他们总结出了很多经验,如:尽可能直线爬高飞行,以缩短飞行时间;精确计算必要的设备重量,拆除座椅等与空投飞行无关的设备,以增加飞机物资载重量;反复计算空投飞行诸元,飞抵空投场地后,降低飞行高度及减慢速度,以提高空投命中率;随着每次空投结束,飞机全重逐渐减轻,根据燃油消耗量,在各高度层上合理调节经济巡航马力,以节省燃油;在我国西部地区向东飞行为顺风,所以在空投完毕返航时,争取有利的高度顺风飞行,以节省飞行时间,同时节省燃油。
在空气稀薄的高原飞行,C46型飞机满载燃油、附属设备,以及空勤组及空投员,每次空投只能装载空投物资2012公斤。但民航支藏中队决定至昌都的空投飞行不带空投员,飞至空投场地后,报务员就充当空投员,副驾驶负责通话工作,就可装载空投物资2600公斤,多载588公斤。这样一来,昌都空投往返飞行时间如按5.5小时计算,共节省飞行时间60.5小时(相当于增加11架次);如按平均油耗380公斤1小时计算,就节省燃油22990公斤。
由于是直线飞行,至昌都的空投每架次比原计划减少飞行时间30分钟~40分钟。按最少30分钟计算,69架次累计节省飞行时间34.5小时,节省燃油13110公斤。
当西昌空投结束返航时,如使用经济巡航马力,耗油量较原定额减少109公斤1小时。如按全程379.5小时的一半190小时计算,共节省燃油20710公斤。
民航支藏中队在最远的昌都空投飞行中,总共节省燃油56810多公斤,按当时旧币价格计算合人民币20.8亿元。
卡贡、甘孜、巴塘的空投飞行共34架次,同样增加了载重、节省了飞行时间、减少了燃油消耗和发动机及航材的损耗折旧等这些尚未计算在内。
完成空投飞行任务
由于我国空军专为进军西藏空投向苏联订购的5架伊尔12型飞机已到货,并很快就投入到进军西藏的空投飞行工作中,民航支藏中队于1952年7月结束了进军西藏空投飞行工作。
作为中队长的潘国定,在近一年的空投飞行中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故全中队一致推选潘国定个人立功。1952年11月14日,混合团举办评选大会,民航支藏中队荣立二等功,潘国定荣立个人一等功。
空13师于1952年11月24日~25日,在新津机场举办了空投飞行庆功大会,已经返回的民航支藏中队向大会发了贺信。大会的一条标语口号是:向在空运任务中出动架次最多、缩短航线、节省汽油、立功显著的模范——民航支藏中队——全体同志学习。颁发给民航支藏中队的锦旗题词为:超额完成空投任务节省航空器材有功。
1952年11月27日,西南军区空军举办了空投庆功大会,飞行员张镒应邀出席大会,并代表民航支藏中队在大会上发言。大会给民航支藏中队颁发的锦旗题词为:祖国人民的好儿女。

张镒在英模大会上讲话
西藏解放后,西南军区空军还为民航支藏中队的每名人员颁发了一枚西藏解放纪念章。

颁发给民航支藏中队每名人员的解放西藏纪念章(1952年8月颁发)
空军首届英模大会于1955年3月21日~29日在北京举办,民航局的英模代表、重庆航站站长唐绍秋及民航支藏中队代表潘国定、张镒应邀出席大会。张镒在大会上作了关于民航支藏中队空投飞行的事迹汇报。潘国定、张镒参加完大会后,军委民航局及民航北京管理处先后举办了欢迎大会,他们在会上向民航职工介绍了进军西藏空投飞行经历,并展示了获得的锦旗、奖品等。(作者:徐国基,系民航博物馆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