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哪个春运像今年这样，净空保护话题如此频繁地跻身媒体热点：先是杭州萧山机场附近，一架无人机飞到离民航航班仅约百米的空中，巨大的安全隐患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不久，孔明灯侵入北京南苑机场，被滑行中的飞机发动机吸入，幸好中国联合航空的机组准确紧急处置；随后，郑州空域又被风筝干扰，多个在郑州机场起降的航班受到影响。净空保护素来是我国民航安全工作的重要环节，多年来也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做法。但随着社会发展变化，净空保护面临的外部大环境正在逐渐大不相同，因而亟待更多法律武器，为之在新领域给予补强。

净空不容入侵

民航航班并非“天高任鸟飞”

与许多人想象中民航航班“天高任鸟飞”的状态不同，民航飞机的飞行有着明确的空域、航路规定；而在航班起降时，更是需要遵循严格的程序，如果这片有限的空域突然遭遇入侵，威胁不言而喻——全世界的空难九成以上发生在起降阶段。

正因为如此，“净空保护区域”这个概念被写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用航空法》，并有详细规定。

《民航法》第58条规定：“禁止在依法划定的民用机场范围内和按照国家规定划定的机场净空保护区域内从事下列活动：（一）修建可能在空中排放大量烟雾、粉尘、火焰、废气而影响飞行安全的建筑物或者设施；（二）修建靶场、强烈爆炸物仓库等影响飞行安全的建筑物或者设施；（三）修建不符合机场净空要求的建筑物或者设施；（四）设置影响机场目视助航设施使用的灯光、标志或者物体；（五）种植影响飞行安全或者影响机场助航设施使用的植物；（六）饲养、放飞影响飞行安全的鸟类动物和其他物体；（七）修建影响机场电磁环境的建筑物或者设施。禁止在依法划定的民用机场范围内放养牲畜”。在专业视角下，不仅仅是高楼，甚至一树之高的植物也可能影响机场的净空安全，更遑论位置不定、飘在空中的无人机、风筝、孔明灯了。

《民航法》不仅有着关于净空的安全规定，更列出了对破坏净空行为的处置要求。《民航法》第59条和第60条分别明确：“民用机场新建、扩建的公告发布前，在依法划定的民用机场范围内和按照国家规定划定的机场净空保护区域内存在的可能影响飞行安全的建筑物、构筑物、树木、灯光和其他障碍物体，应当在规定的期限内清除；对由此造成的损失，应当给予补偿或者依法采取其他补救措施”，“民用机场新建、扩建的公告发布后，任何单位和个人违反本法和有关行政法规的规定，在依法划定的民用机场范围内和按照国家规定划定的机场净空保护区域内修建、种植或者设置影响飞行安全的建筑物、构筑物、树木、灯光和其他障碍物体的，由机场所在地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责令清除；由此造成的损失，由修建、种植或者设置该障碍物体的人承担”。

法律对净空保护如此严格，并非小题大做。

前段时间大热的电影《萨利机长》，其依据的真实事件就是2009年1月15日飞行员切斯利·萨伦伯格执飞全美航空1549号航班，在起飞爬升过程中飞机遭遇鸟击，两台发动机全部熄火，飞行员凭着准确操作在哈德逊河迫降成功，旅客和机组人员全部生还。但并非每起意外都能如此幸运，2014年惨痛的台湾地区复兴空难，便是复兴航空航班偏离马公机场跑道中心线后撞上周围树林、房屋而坠毁，造成机上48人死亡、10人受伤，地面居民5人受伤。起降过程中障碍物对飞机的杀伤力，由此可见一斑。

服务与治理并举

合力打赢净空“阵地战”

为确保净空保护的法律严肃性，近年来，局方、各民航单位、地方政府等多方联手，已经取得过诸多成果。

江西宜春市叫停2000盏孔明灯放飞就曾经传为佳话。2014年秋天，宜春机场获悉当地明月山景区要开展节庆活动，其中一项内容是放飞2000盏孔明灯。机场立即向当地政府汇报这一放飞对机场净空、对民航安全将会构成的严重隐患，虽然明月山是宜春当地最著名的景区，但依法保护机场净空的需要，最终得到了地方政府和景区的理解，取消了该环节。宜春市政府还发布了《宜春明月山机场净空和航空电磁环境保护管理办法》，为宜春机场的安全运行进一步提供支撑。

不仅仅在机场运营中，对机场净空的保护还会前移到规划建设阶段。2015年通航的烟台新机场在建设过程中，民航山东监管局就及时主动服务，帮助机场和建设单位梳理净空条件。山东监管局察觉机场周围山体对塔台管制员视线有遮挡，立即对建设单位反馈，向其详细说明民航规章标准，使建设方得以提前采取措施、消除部分山体。

与服务相呼应，近年来，民航监管部门围绕净空保护的执法也同样有力。

曾经引起业内外关注的景德镇机场净空超高治理就是一例。2015年，针对该机场周边在检查中发现的多项净空超高问题，民航华东地区管理局及下属江西监管局合力开展监管。民航两级监管部门督促当地地方政府拆除了对机场净空影响特别突出的高压线，促其对违反局方净空限高要求的商业楼盘予以拆降，同时要求景德镇地方政府查明净空管理混乱的原因、追究法律责任。景德镇市政府相关领导也承诺，今后将进一步完善机场净空保护方面的工作。

若将这些净空保护和治理的成果与如今新出现的问题相比较，不难发现差异所在——既有的成熟做法、成功经验，大多是对固定、成规模、以单位形式出现的净空问题，一旦发现隐患，或许规模虽然较大，但归属明确、解决问题的路径清晰。可以说，传统的净空保护，主要是打这种“阵地战”。

而如今新出现的状况，则是个人施放的无人机、风筝、孔明灯等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它们溯源困难，造成的影响却同样不可小觑。这个净空保护新出现的“战场”，相当于“游击战”。

创新法律武器

打好净空保护“游击战”

今年2月9日，郑州机场空域遭到风筝入侵后，仅仅山东航空一家航企，就有2个航班因此备降，2个航班空中盘旋等待，2个原定起飞航班被迫延后，因此多产生了燃油、机组、维修、折旧、航路、进近指挥、停场、客桥、旅客服务、飞机服务、飞机勤务等各种费用，总计不下20万元。这还不算大批旅客损失的时间成本。而在这次风筝入侵净空的事件中，受到类似影响的各家航空公司航班总计有40余个，据业内人士分析，所涉航空公司的损失总计超过140万元。

此事发生后，最终能否查获肇事者、其将受到怎样的处罚，目前尚待进一步的消息。而郑州机场已经在其网站发出呼吁：“一个小风筝给郑州机场的正常运行造成了巨大影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希望广大民众提供相关线索。”机场寄望公众能为警方调查提供线索，恰从一个侧面折射出，净空保护工作中，在“阵地战”领域行之有效的法律武器，并不一定适用于监控范围面广量大，常要应对个人偶发突发违法行为的“游击战”，需要创新法律武器，守护公众安全。

创新从何入手？上海市近年来对鞭炮燃放的管理，或许是可资参考的案例之一：和风筝、孔明灯、无人机相类似，燃放鞭炮也常常是个人行为，一旦防控不力则会造成空气污染和安全隐患，同样要有一定之规、需要打好“游击战”。上海将外环以内划为禁燃区域，完全禁止鞭炮的储存、销售、燃放，防控手段则是从销售源头开始，凡禁燃区域一律不设销售点，可燃放区域也必须在指定销售点销售。比起面对千家万户的燃放环节，对销售源头的管理，监管资源不必无限投入，却能事半功倍。孔明灯、无人机等的销售，不妨予以借鉴——当然，它们也像鞭炮一样，需要警方、市场等多个执法部门的联手治理，形成系统防控。

除了防控体系变化外，提高违法成本也是预防个人违法行为的有效选项。如今，铁路部门对于查获的逃票者，不仅一次性罚款，还会将逃票信息发送到社会征信系统，而一旦个人失信，信用卡办理、银行贷款等都将寸步难行，自然形成了很强的威慑力。如果违反净空保护法律法规、造成严重后果的个人，其违法行为也被记入信用记录，违法成本的提高将有望形成更有效的遏制力。

当净空保护“游击战”与“阵地战”都有了趁手的法律武器，航空安全的防线也将修筑得更牢，最终受益的不仅是民航行业，更是全社会。（《中国民航报》、中国民航网 记者钱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