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故事之一:一子落 全局活

亚洲最大专业货运机场鄂州花湖机场调研报道之一 

一子落 全局活

从保障产业链供应链安全,服务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到促进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助力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再到助推消费升级,提高人民群众生活品质。观察和分析民航业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所发挥的战略产业作用,航空物流是一个切入口。

在这个切入口,鄂州花湖机场是绕不开的焦点。作为新时代孕育的亚洲第一座、世界第四座专业货运枢纽机场,鄂州花湖机场是中国民航全面贯彻落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推动行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成果之一。


鄂州花湖机场航站楼(本报记者汪洋/摄)

这座机场的诞生也与顺丰这家改革开放浪潮中成立的民营物流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我们抽丝剥茧时,会发现这一丝一缕之间蕴含着整个航空物流产业发展的现状、格局、规律以及演进方向。


鄂州花湖机场货运站(本报记者汪洋/摄)

一个重复上演的故事

对快递物流行业感兴趣的人或许熟悉这样一段历史:

1973年,FedEX(美国联邦快递公司)开始在孟菲斯机场建设超级转运中心,并逐步形成一种基于大型物流枢纽中心站的集中运输系统——轴辐射式物流网络。孟菲斯机场作为FedEX的世界级超级枢纽(超级转运中心),负责货物分拣和转运,货运航线网络从覆盖全美到布局全球。从此以后,FedEX的卡车、飞机、拖车以及它的紫色标志遍布整个孟菲斯。

一场“天作之合”成就了一家企业——FedEX后来居上,成为与UPS(美国联合包裹运送服务公司)等老牌快递物流企业并驾齐驱的世界巨头,目前运营超过700架飞机,拥有近55万名员工,日均处理1600万个货件,在220多个国家和地区提供服务;成就了一座空港——从1993年到2009年,孟菲斯机场货物运输量连续17年名列全球第一;成就了一座城市——FedEX与孟菲斯机场让孟菲斯成为一座以机场为经济引擎的航空都市,并且是美国中南部最大的多式联运枢纽,带动了供应物流、生物医药、医疗器械、电子信息等高附加值和创新产业集聚。

这个故事没有到此结束,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它在不同时空重复上演:先是UPS与美国路易斯维尔之间,随后是DHL(德国敦豪快递服务公司)与德国莱比锡之间,让这种模式被写进了世界商业史。

时间推进到21世纪,舞台转移到世界的东方,一家快递物流企业与一座内陆城市“双向奔赴”,相似的剧情再次上演⋯⋯

一家亟待突破的快递物流企业

1993年,香港旺角砵兰街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门店是22岁的王卫和顺丰起步的地方。创业初期,王卫和员工们每天起早贪黑,骑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收送货件。

东方风来满眼春。回首那个百舸争流的激荡年代,历史的转折赋予了无数企业相同的机遇。但是只有不断把握时与势,才能从时代浪潮的淘洗中脱颖而出。

市场经济孕育了顺丰,也让顺丰一诞生就陷入到激烈的竞争中。在王卫看来,顺丰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拼速度、比服务,以此为核心优势和市场壁垒。1996年,顺丰依靠速度与服务至上的经营理念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拿下了深圳与香港两地陆路上70%的快递业务。


顺丰快递包裹在全自动分拣线(新华社记者孙凡越/摄)

顺丰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管理层开始将FedEX等国际快递物流巨头作为学习和研究的对象。他们发现FedEX在成立之初并不涉足所有业务,而是有针对性地把重点放在高价值且对时效性要求很高的小包裹业务上,比如重要文件、血浆、器官、药品等。在这个细分市场上的成功,让FedEX建立了服务优势,积累了关键性的声誉,为其规模化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FedEX的发展之路给了顺丰管理层至关重要的启示,顺丰开始走差异化路线,定位中高端快递市场,为客户提供高品质服务。2013年,王卫在内部讲话中说:“顺丰能一直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采取了差异化的竞争策略。我们提供的是不同于其他快递公司的快递服务和市场定位,并且能让消费者清楚地知道,顺丰提供的速运服务和其他快递公司有着本质的不同。”

送得快、送得稳、送得准,这是客户选择顺丰的理由。在这个基础上还要送得远、送得多,顺丰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用飞机运快件。

顺丰集团湖北枢纽产业发展指挥部指挥长张浩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回顾了顺丰“上天”的机遇与历程——

2003年非典期间,人们的出行需求减少,但快递业务出现爆发式增长。顺丰果断与扬子江快运签订合同,租下5架波音737全货机。顺丰由此宣布将采用全货运专机保障快递运输。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航旅市场下行让部分航空公司着手退租、处置老旧飞机,这给顺丰组建货运航空公司带来了机遇。2009年2月9日,民航局批准顺丰航空有限公司筹建。2009年12月31日,顺丰航空正式开始运营。

专攻中高端快递市场的顺丰,以速度快和服务优筑起商业城堡,而拥有一家货运航空公司和一支全货机机队则决定了这座城堡“护城河”的宽度。


顺丰航空航班停靠在鄂州花湖机场(本报记者高雅娜/摄)

十年一个关键节点,似乎成为顺丰发展历程中一个有迹可循的规律。当时间来到2013年,顺丰已经处于国内民营快递行业的龙头地位。但这一地位面临多重挑战——在国内市场上面临“三通一达”(圆通、中通、申通和韵达)的猛烈追赶,在国际市场上要应对国际巨头的压倒性优势。

随着货运机队规模扩大,分散的点对点运输逐步显现出弊端:我国幅员辽阔,区域经济发展水平不一,南北东西往返货运量不对称,飞机腹舱带货和货机的使用率均得不到释放。

顺丰面临的困境和挑战其实是中国航空物流产业发展瓶颈的一个缩影。2015年,新华社在产业研究报告中提到,我国航空物流难以形成完整的“物流”,全国一年航空货运总量与FedEX一家企业的运量相当⋯⋯航空货运业发展所必需的机场、航线航路等基础设施无法满足需求,国内主要机场的货运飞机起降经常受到“挤压”。由于缺乏集中起降的大型航空货运枢纽,货运飞机无法实现点对点运输,往往要一次飞两三个地方,只能在不同机场布设分拣设施,大大降低了物流效率。

如何盘活全局,成为摆在顺丰甚至整个中国航空物流业面前的巨大问题。

让我们再一次回到那个重复上演的故事:FedEX与孟菲斯机场的相互成就之所以能够在其他主体间和不同时空得到复制,是因为FedEX的航空快递运营模式经得起实践的检验。

中国民航大学临空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曹允春将这个模式总结为三个要点:第一是夜间运行,货运航班在夜间群起群落,支撑“隔夜送达”的快速服务;第二是全程可控,快递物流企业掌控业务全链条,保证服务质量和自主性;第三是轴辐射式物流网络,货物先由各节点运至枢纽中心站,再依据目的站进行集中运输,从而降低单位运输成本,在网络干线上形成规模效应,提高资源利用率。

2002年,顺丰以“壮士断腕”的魄力完成了各加盟网店收权,由此进入直营模式,具备了三个要点中的一个。但要具备另外两个要点,顺丰必须寻找或者打造一个合作伙伴,就如同孟菲斯机场之于FedEX。

要知道,FedEX之所以具备另外两个要点,根本原因在于其在孟菲斯这座专业货运机场的主导权。比如FedEX可以优化在孟菲斯机场的进场和离场模式,调整飞机间距,提升机队总体运行效率;FedEx在孟菲斯的转运中心拥有孟菲斯机场的核心资源,占整个机场约1/4面积,机场的东西朝向跑道为FedEx专用,毗邻其转运中心。此外,FedEx专用货运跑道北侧有70万平方米的货机坪和160余个货机位,跑道南北分布着货运设施,包括分拣设施、飞机库、飞机坡道区、停车场、飞行训练设施、航油设施、行政办公楼和仓库等。

举全力打造一座占据主导地位的专业货运机场,再让这座机场全力支撑自己的核心业务和发展战略,这就是FedEX曾经走过的路。2013年前后,王卫和顺丰站在了选择的路口。如果选择这条路,就是将全部身家都押在货运枢纽机场上,机场、全自动分拣体系和其他配套设施建设的投入对民营企业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不走这条路,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优势缩小、“护城河”变窄,就要不甘心地接受国际巨头的降维打击。

向着伟大进军——这是王卫和顺丰的最终选择。一个宏伟的构想就此出现:在中国中部地区建设航空基地、仓储基地、分拣转运体系和配套产业带,总规划面积40平方公里,一期用地8平方公里,其中4平方公里将与地方政府合作共建枢纽门户机场,预计可吸纳10万人就业,产值超过千亿元。

上世纪90年代,随着顺丰逐步成长壮大,原本冷清的香港砵兰街变得热闹繁忙起来。当时街上的商户回忆道:“那时候这条街上基本没什么人,他(王卫)来了之后,一直有车来拉货。慢慢地,这里开始有别的公司,还有其他店。他(王卫)带旺了整条街。”

带旺一条街,也许是带旺一座城的先声。那么,这座城要选在哪里呢?

一座亟待转型的内陆城市

就在顺丰进入不进则退的发展关键期时,一座长江边的内陆城市正经历产业转型的阵痛,这座城市便是鄂州。

在2011年发布的《鄂州市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中有这样一段话:我市经济发展的结构性矛盾仍比较突出,经济整体抗风险能力还不强,对少数行业、少数企业依赖性仍较大,高新技术产业和现代服务业比重偏低,民营经济规模不大,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任务艰巨。

这里提到的“少数行业”指的是冶金业,“少数企业”指的是以鄂城钢铁为中心的产业链上下游企业。

面积不足1600平方公里,人口仅百余万的鄂州是整个湖北省占地面积最小、人口数量最少的地级市。而它之所以能够独成一市,很大程度上缘于其丰富的矿产资源。鄂州境内铁矿石探明储量居湖北省第二位,1969年建成投产的程潮铁矿曾是我国中南地区矿藏最丰富、生产规模最大、技术装备最新的地下开采矿山。在丰富的矿产资源和便利的长江航运条件的共同推动下,鄂州建起了一条完整的冶金产业链,与东边的黄石、西边的武汉共同构筑起湖北省冶金走廊的脊梁。

因钢建市、因钢而兴的鄂州,城市的命运与钢铁产业高度捆绑。在鄂州市2012年前20强纳税大户中,与钢材有关的冶金企业有8家,钢铁下游的装备制造业有4家。

但在2013年前后,钢材市场持续陷入低迷,鄂州市8家冶金纳税大户2013年第一季度销售同比减少10.2%,利润总额同比减少21.1%。与钢材业紧密相关的装备制造业、建材以及其上下游企业,比如煤炭、电厂也深受影响。

“产业结构过重难以为继,高耗能、高排放、低附加值,靠土地、能源等传统要素支撑的发展方式已头顶‘天花板’”。在那几年市里的重要会议上,这样的判断一再被重复,让整个鄂州都弥漫着焦虑情绪。

钢材冶金既是鄂州的传统支柱产业,也是百万鄂州人的骄傲。但在决定城市兴衰成败的关键时刻,鄂州人必须拿出勇气和决心,淘汰落后产能,加快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整个“十二五”期间(2011年〜2015年),鄂州关闭了200余家小炼铁、小水泥、小化工、小选矿厂,累计淘汰钢铁产能180万吨、水泥产能40万吨,钢铁、水泥企业总数由20多家减少到10家左右。

在淘汰落后产能的同时,培育新产业的步伐必须加快,否则城市将陷入衰退。几十年来习惯向下看(着眼矿产资源)的鄂州人开始向外、向远、向上看。

向外,打开视野,大力发展“互联网+”经济,在葛店开发区规划18平方公里土地,全力建设中部最大的电子商务基地,吸引国内国际知名电商企业聚集,建设仓储物流基地。同时借智武汉光谷,推动科技大走廊建设,力争打造成为武汉的成果转化区、创业创新服务区和商务配套区。

向远,布局长远,投身高新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着力构建绿色集约高端产业体系,确定了电子材料、新型显示、消费电子、现代通信、传感器件、集成电路和北斗导航等七个发展方向,重点推进电子信息产业发展。

向上,时任鄂州市发改委主任、现鄂州市人大副主任江国新回忆说:“鄂州市最初的想法是发展通用航空产业,培育通用航空产品的高端制造能力,建立通用航空完整的产业链。”回过头去审视当时鄂州选择的产业转型道路,向外、向远是主要突破方向,并且都需要日积月累的长期投入。

但是历史再一次眷顾了这座千年古城,当百万鄂州人望向苍穹的目光与顺丰投向九省通衢的目光相交之时,一个盘活全局的机遇到来了。

一场企与城的“双向奔赴”

与其说是顺丰选择了鄂州,不如说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鄂州与顺丰的缘分还要从一个“圈”说起。2014年7月,顺丰在以武汉为中轴的方圆100公里内划了一个“圈”,与武汉紧邻的鄂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划了进来。

处于武汉城市圈中的鄂州,距离武汉只有一小时车程,在京九、武九铁路联络线与武黄城际铁路交会处,毗邻武鄂高速公路和京九、武九联络线公铁两用长江大桥,也是长江一个重要港口。“从鄂州起飞,两小时航程就能覆盖全国80%的GDP来源地;交通区位优势显著,形成了公路、铁路、航空、水运全方位立体覆盖的现代化运输体系。”曹允春向记者分析道。

2014年9月,时任鄂州市发改委主任的江国新在湖北省发改委得到一条消息:顺丰考虑在以武汉为中轴的方圆100公里内选址建设货运枢纽机场。

在鄂州建机场,一直是鄂州百万人民的梦想。上世纪90年代,武汉南湖机场搬迁,鄂州段店是备选场址之一。但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武汉机场落子天河。这成了鄂州人心中的遗憾。

窗口期稍纵即逝。现任湖北国际物流机场有限公司审计监察部部长、时任鄂州市发改委副主任的李如峰回忆,2014年11月底,鄂州市委果断成立顺丰项目专班,由李兵(时任鄂州市委书记)、江国新(时任鄂州市发改委主任)、李如峰(时任鄂州市发改委副主任)、尹新年(时任鄂州日报社社长助理)、谢运舟(时任鄂州市发改委交通科科长)5人组成,加上后来从公安部下派挂职的副市长吴涛,一共6人。李如峰建立了专班微信群,按1~6序列对应每个专班成员。自此,加班加点、通宵达旦成了专班工作的常态。

时隔近10年,李如峰对当年争取货运枢纽机场落户的点点滴滴仍然记忆犹新,如数家珍。“真的太难了!据我所知,目前全国只有20多座机场拥有两条以上跑道。鄂州这个湖北省面积最小的地级市,居然同时申请建设两条4E级(仅次于跑道最高等级4F)跑道。而在业务流程上,发改委要先规划,再立项、审批,最后初步设计、可研等,这是一套完整的业务流程。当时鄂州连规划都没有,怎么开展工作呢?”

“我们仅用了3年2个月零12天,就一次性申报了两条4E级跑道,并顺利得到了国务院和中央军委的批复。现在回过头去看,有三个力量推动我们完成这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第一是党的正确领导,我们能申报成功,主要得益于湖北省委和鄂州市委的坚强领导。第二是鄂州百万人民的殷殷重托。举个例子,机场项目只用了3个月零12天就实现了5428户全部拆迁,可以说是整个湖北省工程建设的一个奇迹,这离不开老百姓的支持。第三是顺丰的宏图担当。顺丰建设货运枢纽,着眼于完善我国航空产业布局,补齐航空货运短板,充分展现了一家民族企业的责任和担当。”已是满头银发的李如峰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依旧激情满怀。

在张浩看来,顺丰选择鄂州是经过科学论证作出的最佳选择:“当时,我们是从九个维度进行分析选址的。最重要的几个方面,首先,在地理位置上应该是中国经济地理的中心,两小时航程能覆盖全国超过80%的GDP来源地;其次,地面交通发达,适合发展多式联运;最后,不能在大城市,在功能上避开航空客运,但又不能远离大城市。毫无疑问,这几点鄂州都符合,尤其是在多式联运方面,鄂州优势明显。”

来自民航局的大力支持加速了鄂州机场规划、立项、设计、审批、建设进程,并且帮助机场在更高起点上起步。2015年6月18日,顺丰与湖北省发改委共赴民航局汇报项目选址情况。民航局给予肯定和支持,迅速启动了选址批复程序,并积极协商国家发改委,研究放宽鄂州当时尚未被纳入全国民用机场布局规划的政策限制。在民航局的委托下,中国民航机场建设集团编制了《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机场选址报告》,民航中南院编制了《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机场选址空域规划与飞行程序设计报告》《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机场选址飞机性能分析报告》,并进行了科学严谨的论证。2016年4月6日,民航局正式下发《关于湖北鄂州民用机场场址的批复》,同意将燕矶场址作为鄂州民用机场的推荐场址,标志着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机场选址阶段的全部工作顺利完成。2017年初,民航局又将推进鄂州机场建设纳入了《中国民用航空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

当时鄂州市一位领导感慨道:“我国首座乃至亚洲唯一的货运枢纽机场从项目启动到获民航局批复只花了一年半时间,创造了国内机场选址阶段的最快速度。”


建设中的鄂州花湖机场(熊秋萍/摄)

2017年12月20日,湖北国际物流核心枢纽项目正式开工。项目同时建设两条长3600米、间距1900米、宽45米的4E级跑道,并预留第三条跑道。项目包括机场及配套工程、顺丰转运中心工程、顺丰航空基地工程、外部市政综合配套工程、周边水系改造工程、综合交通配套工程等,总投资超过1000亿元。具体来说,机场主体工程投资约148.12亿元,转运中心工程投资约115.29亿元,顺丰航空基地工程投资约37.52亿元,供油工程投资约7.49亿元。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在鄂州史无前例,对顺丰来说更是倾其所有。


建设中的转运中心(周国强/摄)

从空中俯瞰鄂州花湖机场,东西两条跑道中间,一座“工”字形建筑颇为显眼,这就是顺丰重点打造的转运中心。张浩介绍,顺丰转运中心面积70余万平方米,是国内最大的一个分拨中心,整个转运中心使用的钢结构比“鸟巢”还要多。转运中心里的自动化设备有52公里长,一小时处理能力达28万件,未来可以达到116万件。值得一提的是,整个转运中心技术实现了99.5%国产化,为未来打造安全、自主、可控的国际供应链做好准备。


空中俯瞰花湖机场(本报记者汪洋/摄)

张浩特别强调了一点:“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人总把花湖机场叫成顺丰机场。其实刚开始我们也想过直接叫顺丰机场,后来发现不能这么叫,叫顺丰机场就狭隘了。因为这座机场是公共基础设施,只服务顺丰不利于枢纽成型。顺丰会是花湖机场最大的驻场单位,但花湖机场不是顺丰机场,也不是顺丰专用的,它是一个公共平台。”

花湖机场场址核心区最终核定为11.89平方公里,其中飞行区场道400万平方米,恰好处在走马湖中部。花马湖是一片湖泊,流域面积达291平方公里,由花家湖、走马湖和黄山湖组成,当地人称之为上湖、中湖和下湖。鄂州机场像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位于中湖水域,阻断了上湖与下湖连通。场道需要先抽水、清淤,再进行回填。


花马湖畔(鄂州机场供图)

在淤泥上建地基,不仅难度大,而且周期长。项目承建单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工地上的碾压机、强夯机等设备调试数字化终端,通过数字化平台掌握工程进度、质量等。

花湖机场在建设和运营中应用的技术都是当前最先进的。花湖机场基于先进的BIM(建筑信息模型)技术,建造了一个数字底盘,实现了虚拟机场与实体机场的精准映射和全面感知,花湖机场也成为中国民航智慧机场建设的典范。

在鄂州机场开始建设后不到半年,2018年5月,民航局印发《民航局关于促进航空物流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推进鄂州等货运机场建设,确保鄂州货运枢纽等重点建设项目按期完成建设任务,尽快投入运行。

2020年9月,国家发改委、民航局联合印发《关于促进航空货运设施发展的意见》,将鄂州机场建设写进了2025年的近期目标,凸显出货运机场对构建国内航空货运网络和打造货运口岸功能的重大意义。“国家第一次以如此重要的文件形式提出‘客货并举’,以消除长期以来‘重客轻货’的观念,这让我感触深刻。”时任顺丰航空有限公司总裁的李胜感慨道。


花湖机场试飞成功(胡战军/摄)

2021年12月,全国民用机场建设管理工作会议在鄂州召开。鄂州机场作为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造价管理改革试点项目、民航局首批“四型机场”示范项目,其货运机场建设经验得到进一步推广。民航局方面表示,将继续支持加快打造湖北民航客货“双枢纽”,建设鄂州机场航空货运枢纽并创新探索运营模式。

2022年7月17日9时,鄂州迎来了激动人心的一刻:从深圳宝安机场起飞的一架顺丰航空波音767全货机平稳降落在花湖机场西跑道,鄂州花湖机场正式投运。这标志着湖北又一个“头号工程”开始践行自己的使命。


花湖机场首航航班(任勇/摄)

顺着历史的脉络,李如峰为记者盘点了湖北省自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几个“头号工程”,简称为“123”——“1”就是武钢,是上世纪50年代末建成的,也是湖北省第一个“头号工程”,最终建成了以武钢为龙头、沿鄂东地区的中国民族工业走廊;“2”是中国二汽,1969年建在湖北十堰,形成了鄂西北、十堰、襄阳到武汉550公里的汽车走廊;“3”就是三峡工程,建成了世界顶级水电站。

“第四个‘头号工程’就是花湖机场。这个项目充分体现了湖北省委、省政府积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灵魂。如果将300亿元投资用来建高速公路,东西向出不了湖北,南北向也出不了湖北。但是将300亿元用来建机场,能够让湖北与中国大部分城市之间只有两小时距离,与整个世界也只有一夜之隔”。对花湖机场寄予深厚感情与期望的李如峰从鄂州市发改委转岗到湖北国际物流机场有限公司,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昔日的花湖碧波荡漾,今天的花湖航迹璀璨。从鄂州进入机场选址备选池,到鄂州机场正式获批准,再到鄂州花湖机场正式投入运行,历经8年,创造了国内机场审批、建设的最快纪录。“这是新型举国体制带来的结果。从1973年算起,孟菲斯机场发展到今天的水平用了50年。我相信花湖机场走完这段发展历程所需要的时间将远远少于50年。”张浩说。(中国民航报 记者刘韶滨、高雅娜、曾晓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