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务篇:银鹰的守护

■伟大出自平凡,英雄来自人民。把每一项平凡工作做好就是不平凡。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一场接力跑。

■我们都在努力奔跑,我们都是追梦人。

——习近平

时间像把斧头,总能凿碎人们的想象。在需要开介绍信才能乘坐伊尔飞机的时代,很难想象,几十年后,人们可以在客舱里自由地挑选娱乐节目,在空中也能与地面友人实时聊天。以前,飞行情况只能靠驾驶舱的故障记录本来了解;而如今,飞机在空中运行时的几十万个数据地面都能随时掌握。

一个行业的巨变,就这样浓缩到机型的更替、维护手段的变迁上,而这些又都由实实在在的人在创造和见证。机务人,就是行业发展生动的“代言人”。他们离飞机最近,依靠一以贯之的严谨作风,凭借日益发展的维修技术,守护着航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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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辉

北京飞机维修工程有限公司(Ameco)华北航线中心波音维修二大队党委书记,负责波音747、波音777的日常维护工作,多次圆满完成紧急抢修工作以及特殊任务保障工作。

程辉:见证时间的力量

从工作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始终秉承安全第一的理念。今后,我想将自己的心得传递给年轻人,做到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

30年前,机坪是什么样子?1988年,民航北京中专第一批毕业生程辉来到民航北京管理局机务大队二中队,机坪就在他工作的一排红砖平房前,一片空旷。当时,整个北京地区也就40多架飞机。

机械员程辉从城里的家到单位,要花一个半小时倒两趟公交车,再骑十几分钟自行车,感觉机场很偏远荒芜。1989年合资企业Ameco成立,程辉开始在这里负责波音707和波音747的维护工作。那时,第一代波音747飞机引进没几年,算得上最先进的机型。

当时,波音提供的手册都是英文的,大部分机务没有外语基础看不懂,只能请人翻译,一套手册翻译下来就是三四十本“书”。程辉爱学习,工作不忙时就看书,工作忙时就抢着干活儿。他肯干,觉得工作就得“多干”,将工作当成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程辉最佩服的人是他的师傅。他师傅是复员军人,英文手册完全看不懂,很多单词在飞机上认得,在书本上却认不得,也没有担任单位的任何职务,却是公认的技术高手,大家都爱听他“指挥”。20年后,程辉在一个讲座上听到“无权力领导力”这个词时,一下想到了他师傅。师傅对他影响很大,让他立志也要做一个技术过硬的人。

当时,飞机故障多靠仪表、灯光来判断,排故工作也多靠人工,需要不断地试,经验就显得格外重要。因为用心,程辉的技术水平不断提高,很快便脱颖而出。像针对发动机性能测试的EVBC校装这类工作,能做的人凤毛麟角,程辉就是其中之一。

1998年,国航引进波音777-200机型,程辉成为首批参加维护培训的人员,先在国内学了3个月,又到国外学了1个月,扎实地学习了全部内容。后来Ameco能为波音777-200试车的40多人,几乎都是他带出来的。面对富有挑战的新机型,就想着既好又快地掌握它,程辉说自己总有这样的“好胜心”。于是,2011年,国航首架波音777-300ER被引进的时候,程辉又冲在了最前面。

算不上更新换代,但这一机型的到来确实给维护带来了新课题。飞机舒适度得到大幅提升,比如,以前是几排旅客看一台电视,这次每位旅客都拥有了个人娱乐系统。311块显示屏,要确保每一块都能正常使用,系统还要定期进行升级,客舱维护由此变成一个难点。为确保新机型投运顺利,程辉和同事组成专门的保障小组,吃住在车间里,解决了不少难题。

对于程辉来说,2011年是难忘的一年。那年2月底,他参加了国航保障中国公民从利比亚撤离工作。当时飞机使用的希腊克里特岛千尼亚机场没有机务人员,所有勤务工作均由程辉所在的机务保障组来完成,工作十分辛苦。但这也让程辉更加懂得了责任和使命,那是21班包机放行正常率100%,是眩窗内无数向他们挥动的手,是背后强大的祖国。

每个人都在被时间改变着。程辉一路走来,当上了分队长、中队长、生产经理、大队党委书记,而且一直做着特殊任务保障工作。如今,很多同事还是叫他程师傅,他也喜欢这个称呼。不以事艰而无为,只因任重而奋行。这是程辉31年机务时光的最好注脚。

相应地,程辉说他也见证着时间的力量。从1998年引进到2018年底最后一架波音777-200飞机退役,程辉目睹了这一机型在国航的全生命周期,对它充满了感情。刚参加工作时,飞机的电子系统及通信设备不完善,在空中出现什么故障并不知道;现在飞机在空中出现任何情况都能提前知晓,预防性维修也在有效地保障着安全,手册也变成了电子的,对应故障代码有明晰的维修步骤。如今,Ameco的维修网点遍布全球,保障着国航600多架飞机的安全运行。

听程辉讲述这一段段历程,能清晰感受到,他敬畏自己的职业,尊重自己的专业,想掌握更多的知识,让你觉得热爱不虚空,热爱是件特具体的事儿。对于程辉来说,时光给了他一些方法、经验和真谛。如今,担任大队党委书记的他想将这些传递给更多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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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良

南航沈阳维修基地航线部定检车间工段长,曾获得“央企技术能手”称号,南航股份“模范员工”称号,多次参与完成重大故障的排除工作。

孙子良:站上国际领奖台

做任何工作都要精益求精,要用持之以恒的执着和入骨三分的钻研,使工作达到极致和完美。这是我理解的‘工匠精神’,我将更好地去践行它。

在程辉来到机场的1988年,少年孙子良的认知里也第一次出现了民航。在沈阳刚上初一的他,得知一些同学是民航子弟,将来要报考中国民航广州中等专业学校,也悄悄动了心。那个年代,一些成绩不错的学生会考虑读中专,学习一项技能,毕业后还包分配工作。

得偿所愿,孙子良最终考上了心目中的学校。在飞机电子维护专业学习了4年后,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回沈阳,进入了当时的北方航空公司。那是1995年,当时北航的空客车间刚成立2年,逐步接手了8架空客A300飞机的维护工作,孙子良在这里开始了他的机务生涯。

2000年,北方航空公司引进了空客A320飞机。在当时看来,这款应用电传控制系统的飞机实现了跨越式发展。也是在这一年,孙子良被调到了排故车间,开始负责空客A300和A320这两款机型的维护排故工作。空客A300的负翼作动器是个易损件,更换起来特别烦琐,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对于常在深夜做的航后工作而言,效率太重要了!孙子良就与师傅刘茂松一起钻研制作出了一个拔具,将更换时间缩短到了两个小时之内。

类似的“创造”总在发生。空客A320使用电传控制系统,造成飞机伺服控制系统故障多发。飞机方向舵配平角度误差故障属于飞控系统故障,若处置不及时会影响飞行安全。这一次,孙子良又果断出手,在分析多年故障成因的基础上,研制出空客A320系列飞机伺服控制系统测试仪,并研发了一整套系统校装程序,从而极大地提高了校装精度,并将原来9个小时的工时缩短为1个小时。

在孙子良眼中,师傅刘茂松是一位优秀的“领路人”。师傅带徒弟是机务维修领域的一个优良传统,师傅不仅传授技术,还在将优良的工作作风传承下去。“我觉得自己身上严谨认真、爱钻研、精益求精的很多特点,都是工作之初跟师傅学来的。那些东西都经过了时间的检验,也让我受益良多”。

真是要相信专业和时间的力量啊!在一个行业经历长时间的磨炼,依靠工作经验形成的洞察力,是无论多聪明的年轻人也比不了的。孙子良说,这样的经历是手感、是直觉、是答案,让他成了排故高手、技术专家,以及国际竞赛的获胜者。

2016年4月,美国达拉斯,在第九届国际飞机维修技能大赛上,23个项目的比赛轮番进行,现场气氛紧张而热烈。这是国际上颇具影响力的一个比赛,包括美联航、联邦快递等国际大牌航企在内的全球51支代表队参加了这届比赛。南航机务系统派出了5人代表队参赛,孙子良是其中的一员,他一举获得了“飞机导线制作”单项冠军和“复合材料修理”单项亚军两项殊荣,登上了国际领奖台。

孙子良是从南航几万名机务人中脱颖而出的。为了选拔参赛选手,南航机务系统组织了一次海选,孙子良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和技能,通过了打保险、导线制作、涂胶、电源排故等众多比试,可谓过五关斩六将。在3个月的集训中,苦练是必修课,400只一包的手套,几名选手用了3包。孙子良要参加全部23个项目的比赛,首要条件是得一专多能。因此,电子专业出身的他还要进行孔探、钢索等一系列机电专业技能的学习。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接触到复合材料修理,却仍旧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在颁奖现场,孙子良他们得到了国际同行的赞誉。当时,很多外国人见到东方面孔时还是很惊喜的。随着中国民航的快速发展,行业的MRO实力也在国际上拥有了声誉,国内维修企业也开始吸引众多的国际第三方客户。“在国际综合性赛事上展示出南航机务人、中国机务人的维修技能和实力,我们做到了!”孙子良仍难掩激动之情。

掌声与荣耀之后,孙子良回归原点,依旧每天上着夜班,过着与常人颠倒的生活。他说,年纪长了些,睡眠时间倒是变少了。时间有点儿残酷,时间有时又最慷慨,而能与时间抗衡的,还有初心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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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麟

东航技术公司虹桥维修基地空客机型技术支援工程师,曾获得东航集团先进个人、东航技术虹桥维修基地安全标兵及旺季保障先进个人等称号。

郑麟:驾驭“新一代”

自2008年进入东航以来,我见证了东航维修技术及中国民航维修技术的发展。期待下一个10年,我国民航维修技术水平再上新台阶。

和孙子良一样,郑麟也维护空客A320飞机,对其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最近,让他花费了大量精力和心血的,是空客A350这款最新机型。

2008年参加工作的郑麟此前一直负责空客A320和空客A330的维护工作,这两款机型比较相近,且运行和维护技术已相当成熟。而当去年底空客A350加入东航时,郑麟用颠覆性来形容他的感受,“就像是隔了一代”。东航订购了20架新一代空客A350飞机。在他看来,这是一款极先进的机型,整个飞机的自动化程度非常高。

改变是显而易见的。对于飞行员来说,空客A350大大减轻了飞行负担,如机组人员在开启空调时,只需输入旅客数量,系统就会提供精确、优化的冷气或暖气配比,而这一功能在空客A320上只被分为高、中、低三档。对于机务来说,网络化带来的是理念上的变革。之前,飞机一些零部件配备的计算机一旦出现故障,就拿新的更换,再将换下来的计算机送去维修。现在不再需要换件了,而是将上面的旧软件卸载,安装上新版本就行了。

空客A350上有几百个软件,维护工作也使用计算机完成。系统会产生大量的参数,空客A320整架飞机涉及的参数大概有1万多个,而空客A350达到了25万个。“现在,只要通过一台OMT(机载维护终端)就能了解飞机的全部参数,从而可以更好地监控飞机状态,管好我们的孩子。”郑麟说。

言语中老将飞机说成孩子,把维护飞机讲成照顾“孩子”,让“85后”郑麟显得像老父亲一样老成持重。大概是因为自己有一个4岁的儿子,深知作为一名父亲的投入与在意,才有了这样的共情能力。对待空客A350,他确实给予了强烈的爱。

2018年11月30日,“欢迎首架空客A350飞机加入东航机队”的横幅飘扬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作为机务,郑麟是第一个登上飞机的,完成了上百份例行工卡的检查。

这样的“高光”时刻,背后是艰辛的付出。那之前的八九月,郑麟作为代表到德国汉堡参加了该机型原装培训。早晨5时起床,白天上课,晚上背书。很多知识是全新的,又是全英文授课,并要求12门考试必须全部通过,郑麟克服了重重困难。之后,还到法国图卢兹参加了上机培训。

空客A350飞机到东航后的一段日子,郑麟都没回过家,常常通宵解决飞机出现的各类问题,也为相关人员讲解机型。当时,每天光来熟悉飞机的飞行员和乘务人员就将客舱挤得满满的。一切都是新的,没有任何维护经验,不能采用常规方式。机组也没经验,有些是正常的情况,因为不熟悉也可能被当作故障看待。

卫生间的洗手水不加热了!一上来就遇到这个问题,持续了3周也解决不了。排故手册建议换水泵,但换件牵扯航材订购得慎重,且咨询其他航企都表示没遇到过。经过一番数据比对分析,最后发现问题在于添加的水过于纯净,导致里面的电离子少,传感器感受不到有水,为防止空水箱持续加热导致温度过高,水箱送至卫生间的洗手水自然就不加热了。“就是这样,很多问题都是第一次遇到,新机型带来的挑战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郑麟说。

每次在解决了疑难问题后,郑麟都会作总结。这些年下来,他总结了200多个案例,制作的PPT好多都达几十页。他爱总结,也乐于分享。在每周定期召开的例会上,他都会拿出来与大家探讨,也常与业内同行交流。

在一个折磨人很久的故障排除后,郑麟会发个朋友圈:终于找到你。每次飞机出现故障,相关人员会建一个微信群,郑麟就有了无数个“群”,总是很忙。他有一个重要的技术交流群叫“济公”,取“技工”的音,也借用了这个人物“救助危急”的寓意。这是新时代机务人的“一种办法”,在借助越来越多的各方联系,守护安全。

身边人赞赏郑麟,年轻人敢拼敢干敢创新。郑麟却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拥有更过硬的技能、更丰富的经验,去领略更多时代带来的改变。(《中国民航报》、中国民航网 记者王芳)